除夕夜,是万家团圆的日子,这个除夕夜对于丰乐二村的居民来说,意义更是与众不同,因为这是他们世代居住在此的最后一个除夕。开过年来,海陵征收的阳光将照射到这里,他们将彻底告别下坝棚户区,住上期盼已久的新房!
小时候,每一年的寒假,这里便是我童年的儿童乐园,一块不大的空地,便是我们小伙伴的娱乐的战场。一起捉迷藏,掀洋画,打玻璃球,或是赌几张小浣熊方便面里的卡......
父辈们辛辛苦苦一辈子,就是想把我们早日地送出去,离开那禁锢他们几十年的穷地方。
过年的时候,家家都是要做些包子的,韩桥的早茶店忙完了早市,就是接受预定每家过年的包子。特别是二十夜之后,每天从早忙到晚,主家们笑嘻嘻地盯着一列列蒸笼热气腾腾,等着开笼后用脸盆装点。
丰乐二村的年味,还远远不止这些,做草米糖也是一种风俗。我家是年年必做的,到时到点,只听到门户一声吆喝,我便和妈妈赶紧动作起来。她负责拎油壶,捧着绵白糖,先去排队,我负责到米袋里捞几斤大米,装到洗米的匾里,一路小跑,去跟妈妈接头。
然后,我继续赶回家,洗生姜,洗红枣,顺便在到邻居家问问,有没有剩下的橘子皮。草米糖里加些橘子皮颗粒,整个草米糖的味道提升几个档次,和没有加的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现在,住在城市里,再也找不到做草米糖的师傅了,再也听不到人家吆喝做草米糖的声音了。
丰乐二村里有很多长寿的老人,年前我去看望她们时,我才发现丰乐二村才是名符其实的长寿村。二村里90岁以上的老人就十多个,七十多、八十多家家户户都有,正所谓家有一老,如有一宝。
过去很穷,老人们都喜欢吃一些腌货。家家户户门口都挂满了香肠,咸鱼,咸鸡咸鸭,甚至有的人家还腌制了猪头。我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,但没有办法,过年天天都是这个,也就习惯了。
丰乐二村这里,过年的时候,家家户户门口都是晒年味。有晒粉丝的,有晒年糕的,还有晒粉面的,我们穿行在巷子里,头顶上都是挂在屋檐两边的被子,有时候还得侧着身子,生怕把人家晒的年货搁到......有一次,我走路把人家的面搁倒在地上,还被人领着回家赔偿了两斤才算完事,那天我被父亲狠狠打了一下。
小时候,有一句老话,不打一下,过年都不太平。寒假里,我挨打的次数远比我上学时候还多。
在丰乐二村,每到除夕,不管过穷年还是过富年,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的。我小的时候,韩桥上是有老人专门写春联的。老人家写好一副,摊在地上,让大家去选。
最早的时候两毛一副,后来变成了五毛,一块,块二,从此以后,再也没有涨价过,有人说老爷爷走了......再后来,一些对联都是广告对联。但很多老人们都喜欢贴毛笔字写的,而不是印刷的,他们说,这是年味,贴印刷的少了年的味道。他们还说,过年贴对联是表达美好的夙愿的,印刷的家家户户都一样,失去了意义。有一种门帘叫窗花联,贴起来很好看,但挺费事的。我每次贴这个都是东倒西歪的,第一次贴的时候,图省事,人家贴在门框上,我直接贴在门上,又被父亲一顿打,还跪了半个多小时,错失了宇宙超人希曼的最后一集,成了我童年最大的遗憾。 丰乐二村的年,就算是棚户区,我们都是不动扫帚的,年前要把屋子打扫干净,一直到出了年,都不该动,大人们是很忌讳这个的。年前我们大扫除叫除尘迎新,我问老妈为什么不能动扫帚,妈妈说,正月初一拿扫帚,一辈子拿扫帚,穷的命,倒霉的命。
当然,更不能拿刀的,拿刀不吉利,还有很多种忌讳叫作“不作兴”,比如,过年不能弄破新衣服,过年不能说脏字。反正,我总是因为这个过年被挨打,我问我爸爸,过年怎么不该“不作兴”打人吗,我爸却说,不打你还得上房揭瓦...... 除夕,在丰乐二村里很多人一大早就起床了,五六点钟去浴室洗好澡就开始忙年夜饭。
做年夜饭是这些人最大的骄傲,忙活着一天,能为家人做一桌子菜,就是最大的幸福。吃完年夜饭,挨家挨户去跟邻居拜年,讨一些糖果之类的东西,一晚上能收一书包。
过去除夕,天一黑,家家户户门口点起了斗香,有的家里屋梁上还挂上盘香,一直点到初五,整个二村里到处都弥漫着香味。谁家年夜饭吃完,就抢先放鞭炮,寓意新年争先头一炮。 而如今,烟花鞭炮禁燃工作启动了,除夕夜这天,志愿者们都在宣传烟花爆竹禁燃工作。
去年二村没有一家燃放烟花鞭炮的,今年他们表示要过一个安静的年。老人们早早吃完晚饭就睡觉了,因为——
丰乐二村春节后,就要启动阳光征收了。这是他们留守在此处的最后一个新年。老人们今年的除夕能睡个安心觉,不光只是安心,而是带着甜蜜的心愿在梦中迎来新年。
他们盼望着多年的梦想,就要照进新年了现实中了,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里,我由衷地祝愿丰乐二村的人们万事如意,阖家欢乐,祝他们新年拿新房,心想事成。
2020.1.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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